那年3月,我應邀參加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一次新聞發佈會。手持瑪黛茶壺的阿根廷駐華使館商務參贊帕斯先生在會上宣佈,阿根廷總統基什內爾於6月首次訪華,阿根廷盛產的「瑪黛茶」將作為阿中友好使者,從4月起正式「出使」中國。會上不但展示了飲用瑪黛茶的各種壺具,放映了瑪黛茶生產、加工的錄影片,還介紹了瑪黛茶的種種神奇功效。
我在南美工作、生活過很長時間,說到和瑪黛茶的「結識」,還真有一段「奇緣」呢!
1978年,當我第一次踏上阿根廷的土地時,就對街頭、公園裏隨處可見的一種景象產生了好奇:人們懷抱一隻小暖瓶和一把葫蘆形茶壺,用一根吸管,幾個人輪流著吸茶壺裏的一種飲料。爾後,在觀看博卡青年隊與聖羅倫索隊的足球比賽時,更出現了有趣的情景:那時已嶄露頭角的球星瑪拉多納,也捧著這樣一把茶壺,在入場儀式結束後用吸管在壺裏吸幾口之後,又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再把茶壺交給在球場一邊的保管員。我對這種特殊的飲用方式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陪同我們訪問的阿根廷中國文化協會主席努涅斯教授笑著說,這是被稱之為「南美仙草」的瑪黛茶,它是阿根廷人日常必備的飲料。他指著運球自如、疾跑猛衝的拉多納(Diego Armando Maradona,港譯「馬納當拿」)說,他踢球時一定要喝瑪黛茶,許多阿根廷人看球賽時也要喝瑪黛茶。他向鄰座一對阿根廷夫婦借來瑪黛茶壺給我們看。原來那是用一個小葫蘆掏空後做成的,吸管用銀子鑲嵌,一端扁平並有濾孔。在壺裏放了瑪黛茶葉後,再用另一隻手揣著的小暖瓶倒水浸泡,飲用時要把吸管有過濾嘴的一端插進壺裏,然後吮吸。
瑪黛茶在瓜拉尼(南美土著人)語中的名稱是「KAA—GUAZU」,意為「仙草」,因為它曾經幫助過瓜拉尼人一次又一次度過饑荒的危機和戰勝病魔的困擾。瑪黛茶還享有「南美仙草」、「天賜神茶」和「萬能茶」的美譽。推算起來,瑪黛茶在南美大陸的飲用史大概已有1000多年,主要產地是阿根廷、巴拉圭和巴西的南部及烏拉圭。現在,世界上瑪黛茶產量最大和出口最多的地區是阿根廷東北部的米西昂內斯省和科達特斯省。阿根廷每年生產2.2億公斤左右,30%出口歐洲和美國等地區。科學研究結果表明,瑪黛茶含有多種維生素,有著豐富的活性營養物質,具有消除疲勞和增強人體免疫力的功效。
在當晚的歡迎宴會上,我們品嘗到了瑪黛茶。茶略帶苦味,但清口爽快。阿根廷朋友向我們介紹飲茶過程:茶水沖泡在葫蘆形的壺裏,通常要加一些白糖,壺口插著吸管,在場的人轉圈傳遞著茶壺,輪流呷飲那略帶苦澀的濃茶。
據說,瑪黛茶還起著傳遞愛情資訊的作用。青年男女相會時,若姑娘給對方沖泡的瑪黛茶中加上幾片橘葉,就表示對他有了愛慕之情;如果再加上肉桂,則表示「我時時懷念著你」;再加上陳皮,則表示「我將永遠忠實於你」。假如姑娘遞上的是原味瑪黛茶,那就表示通常的友好交往,一杯清水而已,有點像中國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
多年以後,我又來到阿根廷和烏拉圭。這次我決意「下馬觀花」,在各地訪問時,近距離撫摸了瑪黛樹。那是一種常青灌木,在密密匝匝的枝椏上,長滿了橢圓形的翠綠葉片,枝葉間盛開著雪白的小花。在田野山崗編織出一道亮麗的風景。瑪黛茶是人工採摘瑪黛葉,烘焙而成。
每當我應當地的朋友之邀,圍坐在烤肉餐桌旁呷飲瑪黛茶時,就會想起當年毛澤東主席和切 • 格瓦拉談論瑪黛茶的一段趣事。
格瓦拉出生在阿根廷一個瑪黛種植園主的家庭。他從青年時代起就開始了革命生涯。所以,有人稱他為「喝著瑪黛茶鬧革命的英雄」。1960年11月他訪問中國時,在李先念副總理舉行的歡迎宴會上,我有幸見到了他。11月19日,毛主席在中南海會見格瓦拉。當格瓦拉端起茶杯,品味著中國的清茶時,禁不住讚賞起來:「啊,多香的茶啊!這味道真像是瑪黛茶,阿根廷的瑪黛茶!」毛主席隨即帶著輕鬆、幽默的口氣說:「你喝到家鄉的茶葉味了,這說明你真的是到家了。」格瓦拉會心地笑起來。
毛主席關於阿根廷瑪黛茶和中國清茶這短短幾句生動比喻,一下子拉近了雙方的距離。毛主席接著說:「我現在大概可以斷定這樣一個事實,你可能是世界上最年輕的國家銀行行長了。」格瓦拉一邊品著「中國的瑪黛茶」,一邊說:「可我是沒有就讀過任何一所金融學校和銀行學校的銀行行長。」毛主席說:「是啊,你不是經濟學家,又沒有銀行家的頭銜,可你卻是古巴革命政府的銀行行長。全古巴的錢,現在都抓在你的手裏,揣在你的口袋。」
節錄自《人民日報》湯銘新(曾任南美洲多國大使)寫的「馬黛茶香(中國外交官親歷)」